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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部界篇

第七章

　　跟著庫利庫利來到皇宮的渡，內心惶恐不安。

　　這一路上，極光滿布的天空，不時出現巨大的黑色缺口，不一會兒又恢復原狀。庫利庫利說那是消失的城市所空缺的位置，從這裡看過去就是漆黑一片。

　　「在那裡的人怎麼樣了呢？」渡擔憂地問。

　　「目前不需要太過擔心，我們陸續都有收到居民的聯絡，那些黑色粒子只聚集在高空，對平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影響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……」

　　海火子不發一語跟在渡的身後，平時銳利如鷹的雙眼，此時卻顯得柔和。

　　身為星界山的皇子，這是他第一次親訪提克馬克星。若說聖龍殿為豔麗華貴的話，這座皇宮則顯得簡單又不失高雅，繁星點綴的城牆閃爍著溫煦光彩，玲瓏雅緻的裝潢，不禁讓人聯想到普琳普琳的微笑。

　　潔淨透亮的大殿裡，坐在雕工精巧坐椅上的普琳普琳，一身純白配上淡粉蕾絲花邊的雪紡紗洋裝，完全襯托出公主白皙甜美的容貌。那雙圓潤清澈的大眼，不時偷瞄迎面而來的海火子，在渡走到面前後，才含蓄地移回目光。

　　「好久不見了，救世主渡。」

　　「普琳普琳公主，別來無恙。」

　　「海火子也是，好久不見了……」

　　「啊……」

　　海火子冷淡回應，但看著她的雙眼卻炙熱如火。

　　「公主，」庫利庫利暗淡著臉，擋住兩人之間無言的凝視，「從渡所帶來的消息判斷，宇宙界發生的變異確實與創界山有關，依他的說法，與魔界的侵擾脫離不了關係。」

　　「魔界……」她輕握拳頭喃喃自語，「世界又要再次陷入混亂了嗎？」

　　「普琳普琳公主，雖然不知道方向對不對，但為了避免狀況越來越難以收捨，我們需要星龍劍的力量，請問您知道修復星龍劍的方法嗎？」渡開門見山地問。

　　普琳普琳皺起好看的柳眉，經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後緩緩開口：「很抱歉，渡，我已經派人將皇宮裡的書庫從頭到尾翻過一遍，但並沒有找到修復劍的方法……」

　　這是預料之中的答案。渡打起精神再次發問：「那有什麼相關線索嗎？再小的線索都可以……」

　　普琳普琳沈默以對，她輕舉右手，動作柔軟的如隨風飛揚的蒲公英。「雖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線索……」

　　侍女遵從指示，來到渡的身旁將一封信交給他。

　　「這是……」

　　似乎歷經過一番波折，泛黃的信封上有著不少磨損與折痕。

　　「這封信是我的一位表兄多年前給我的。」

　　打開信封，與信封同樣老舊的信紙上空白一片。

　　「咦？」

　　渡翻到背面，再轉回正面，看來看去就是沒看到任何東西。海火子接過信一起檢查，沒有一丁點文字的信紙令二人一臉迷茫。

　　「公主，這是……」

　　「表兄當初就是給我這樣的一封信，至今我都還是不明白他的用意……」

　　「既然不明白為什麼會覺得這封信是線索？」

　　「我也知道很牽強，但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，就是這封信……」

　　普琳普琳蹙著眉，看了一眼庫利庫利後說：「當年表兄交給我這封信的時候，樣子跟平時的模樣相差甚大，讓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……」

　　渡和海火子互看一眼，再看向普琳普琳，安靜地等她繼續往下說。

　　「普拉普拉表兄是位在提克馬克星西方不遠處、一顆名為索拉瑪亞星的皇子。那顆行星面積不大，人民數量也只有提克馬克星的百分之一不到，雖是個偏僻的小行星，但那裡自然資源充裕，為數不多的人民幾乎都能得到很好的生活保障，因此表兄便創造一種自治條例，讓人民能夠自我管理，遵循不可越矩的法規，這項政績在表兄的極力推崇下不到幾年便順利完成了。」

　　「喜愛旅行的表兄因此多了許多時間，開始穿梭在各個星球之間，只要他的旅行告一個段落，便會造訪提克馬克星，將他遊遍各地的趣聞，編成一系列風趣灰諧的小故事說給我聽，對當時的我來說，表兄就像個鮮活的故事書，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，那些都是必須待在皇宮裡的我所不能體會的，因此表兄來訪也成為那時的我每天都期待的樂事之一。」

　　「聽起來那位皇子，是不是有可能會知道修復星龍劍的方法？」渡問。

　　普琳普琳面有難色地搖搖頭，「不，表兄已經……失蹤好幾年了，甚至有些大臣們認為，表兄應該已經死了……」

　　「什麼！？」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就這麼活生生斷了，渡和海火子整個人愣在原地。

　　「以普拉普拉皇兄當時的狀況，我也覺得還活著的機率微乎其微。」庫利庫利接著說：「最後一次見到皇兄的時候，他整個人非常慌張，我記得當時他將這封信交給公主之後便倉促離開，臉色如死魚般蒼白，完全失去平常的從容與冷靜，在他說要去太陽塔之後，直到今天我都沒再見到他的人影。」

　　「我一直在思考表兄給我這樣一封信的原因，而當我決定前去太陽塔找他問個清楚的時候，就發生多壞達侵略事件，無可奈何之下，我只好逃到星界山，但卻不小心被抓住，直到你們把我救出來之前，我都一直待在地牢裡。在宇宙界恢復原狀之後，我們馬上派人搜尋太陽塔，但是完全沒有任何線索，加上表兄也從未再出現過，因此大臣們才判斷表兄應該已經死了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連屍體都沒找到嗎？」海火子問。

　　普琳普琳搖搖頭。

　　「他為什麼這麼急著去太陽塔？那裡除了星門以外還有什麼東西嗎？」

　　「太陽塔是星星誕生的地方，也是提克馬克星維持正常運作的重要地點，就像你以前所見的，那裡蘊藏著星力，因此並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讓人前往的地方……」

　　普琳普琳突然語塞，睜大的雙眼似乎想起了什麼。

　　「怎麼了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那似乎不是表兄第一次去太陽塔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，在不久之前，他就曾為了觀察星星的誕生向父王提出前往的要求，後來聽說表兄直接前往創界山，再之後便是剛才所說的事了。」

　　「就算知道他去過太陽塔好了，但這跟修復星龍劍有什麼關係？」不管怎麼想，海火子都很難將它跟這件事畫上等號。

　　「星龍劍的力量與星力有關……」渡喃喃自語，接著忽然想起什麼而眼神一亮，「聖龍妃說過，星龍劍是一把充滿星之力量的神劍，如果太陽塔是蘊含星力的地方，也是星星誕生的地方，那星龍劍有沒有可能來自那裡？」

　　這個結論充其量是從現階段的線索旁敲側擊而來，到底事實是否如此，渡也不是很肯定。

　　「聽起來似乎有道理，但這封信又該怎麼解釋？」海火子搧搧手裡的信紙。

　　「這我也不好說，不過我在想，這封信有沒有可能帶有某種機關，要在特定條件下才看得到內容？」

　　渡想起以前曾經用隱形信對舜惡作劇的往事，認為這封信可能也藏有玄機。

　　「也許是無法輕易讓別人看見的內容，所以皇子動了點手腳？」

　　普琳普琳和庫利庫利呆愣在原地，在經過一連串外患來襲的種種事件之後，忙著復興家園的兩人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。

　　「……若渡的猜測屬實，表兄是想偷偷告訴我什麼嗎？而能讓這封信的內容顯現出來的條件又是什麼呢？」

　　眾人沈默，渡不認為堂堂一個皇子會用檸檬水或醋酸來設計這種無趣的機關。

　　「與其空坐在這裡想，不如去一趟太陽塔吧，也許當時找不到的線索這次找得到也說不定。」渡說。

　　「說的也是，既然知道了下一個目的地，就沒有理由待在這裡浪費時間了。」海火子附和，當兩人一前一後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，普琳普琳叫住他們。

　　「請等一等。」

　　渡不解地回過頭，「公主，怎麼了嗎？」

　　「難道去太陽塔還需要申請什麼手續嗎？」

　　「不，不是的，我制止你們是因為現在沒辨法前往太陽塔……」

　　「沒辨法！？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因為……」普琳普琳看向大殿外的天空，「因為這片極光的關係，星力現在完全失控，你們也看見了，整個提克馬克星都很不穩定，道路、城市也都混亂不堪，根本到不了那裡，若是強行前往，反而有可能會迷失在黑暗空間當中。」

　　渡看見不遠處的天空出現一大塊如鱗片般的黑色缺口，接著又恢復原狀。

　　「……就算這樣，一直停留在這裡也不是辨法，而且我們有御雷丸，我相信一定可以平安到達太陽塔。」

　　「不，渡，還是先等等吧，」庫利庫利出聲制止，「若是又發生稍早那起意外就不好了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兩人並沒有太多的時間，但他們的謹慎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
　　「我知道你們很趕時間，但現在所有相關人員都在想辦法穩住星力，還請你們耐心等候一會兒……」普琳普琳輕聲勸阻。

　　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正想轉頭與海火子商量時，他卻先一步發聲：「要多久才有辦法穩住星力？」

　　有股凜然之氣，順著這句話從海火子身上自然外現。傲潔不羈的氣場，短暫凝結了空氣。

　　氣氛一時間有些緊張，直到普琳普琳好聽的聲線軟化了這陣靜默。「我無法給出確切的時間，但我希望你們至少可以等到明天。」

　　「如果明天這種狀況還沒解決呢？」

　　「到那時候……我會親自帶你們去太陽塔。」

　　「公主！萬萬不可啊！」庫利庫利焦急制止，「太危險了！再怎麼樣也不該親自……」

　　「現在的狀況……！」普琳普琳打斷庫利庫利繼續說：「這不只是創界山的危機而已，星界山、宇宙界，甚至整個神部界、天部界，都可能因魔界再次行動而淪陷，在這種危急之際，我又怎麼可以因為危險而讓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？」

　　被呵斥的庫利庫利漲紅了臉低下頭，而普琳普琳的雙眸則閃爍著光輝，既堅定又美麗。

　　海火子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直直看著普琳普琳，卻在最鋒利的地方被愛憐與柔情所軟化。她一點都沒變，在柔弱的表面下，那份堅強似乎從來不曾退色，甚至比以前更加濃烈，這讓早已萌生出愛戀情素的海火子更加不忍放手。

　　普琳普琳不忌諱地迎上海火子這樣的目光。自從多年前她親臨星界山，知道海火子真正的身份之後，心裡不知不覺萌芽的情感便不斷盤踞在她心上。她偶爾會想起海火子帶她遊歷星界山各處的點點滴滴，為了能夠一起自由翱翔的願望，海火子甚至不顧一切為她一股腦地往前衝，那樣的傻勁，總讓普琳普琳心動。而現在海火子變了，多年後的再次相見，她感覺得出來，海火子的那份傻勁仍在，但卻隱藏在責任之下，他比當時更加成熟穩重，連接手的國政都管理的有模有樣，即使曾經被說成是粗魯固執的兇惡皇子，然而他現在的表現並不輸給其他皇室中的任何成員，那份不容忽視的傲氣與自信，讓他更多添了幾分魅力。

　　「這樣你可以接受嗎？」

　　海火子輕勾起嘴角，轉身對渡說：「渡，你可以嗎？」

　　渡還在思考兩人之間流露出的微妙氣氛是怎麼回事時，海火子突然丟給他的問題讓他一時間會意不過來。

　　「咦？啊？」

　　「如果明天星力還沒控制下來，公主要用她的方式帶我們去太陽塔，你可以接受多等一天吧？」海火子向渡說明一遍。

　　「你接受的話我沒有什麼意見……」

　　「那就這麼說定囉，公主。」

　　「嗯，」普琳普琳輕輕一笑，「兩位長途跋涉，想必很累了，已經為兩位準備好客房，請好好休息。」

　　「確實有些疲倦，但還不到需要休息的程度。」海火子瞄了一眼外面的天空，「難得來一次提克馬克星，介意我上街探視一下這裡的人民嗎？」

　　雖說那些黑色粒子不會對地面上的人造成實質上的影響，但心理上的負擔不容小覷，皇室成員的探視可以做到撫慰民心的功用，這是海火子的貼心與細心。

　　「那麼我也一起去吧。」普琳普琳笑得柔美，在一旁侍女的陪同下回房更衣。

　　「渡要一起來嗎？」

　　「好啊。」渡爽快答應，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庫利庫利，「庫利庫利王子，您也要一起來嗎？」

　　庫利庫利沒有回答，他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，那模樣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沉思。

　　「？」

　　渡走近他，公主出巡需要侍衛陪同，若庫利庫利能夠隨行，加上自己和海火子也許就足夠了，但如果他不能來，勢必需要多派點人一起行動。

　　「王子，您……」

　　「讓你們久等了，我們出發吧。」

　　渡還沒開口，普琳普琳已經換上較為輕便的外出服回到大殿。她跟在海火子身旁併肩齊走，畫面自然地像一對感情甚好的伴侶。

　　他們有這麼要好嗎？

　　渡不解，但隨後想到自己不在的這段期間，身為皇子與公主的兩人也許來往頻繁，便不再糾結這件事了。

　　「庫利庫利王子，要一起……」

　　話語未落，一直悶不吭聲的庫利庫利，突然一個箭步，快速跟上前方的兩人。

　　莫名其妙被丟在後頭的渡，難以適應庫利庫利這一連串冷漠的行為。

　　「渡，快跟上來啊。」看見渡還愣在原地，海火子輕聲叫喚。

　　「……喔！來了！」

　　渡急忙跟上，站在庫利庫利的身後不遠處。

　　這幾年庫利庫利是不是也有些變了呢？但是剛碰面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……

　　渡專注地思考著，以至於完全沒發現，走在前方用陰沉目光注視兩人的庫利庫利，臉上一閃而逝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