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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
當有意識的時候，小智發現自己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。
「小茂！希特隆！柚莉嘉！莎莉娜！你們在哪裡？有人在嗎？」
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，小智呼喚著同伴的名字，但是沒有任何人回應。
他瞇起眼睛，不安的左看右看，希望可以釐清自己的所在地，但是，他什麼都看不見。
他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，因為隨著視覺稍微習慣漆黑之後，他勉強可以看到自己前方一小步的距離。
感覺有些悶熱，空氣濕濕黏黏的，他不確定周圍是否被濃霧籠罩。
小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，因為視線不良的關係，他移動的極為緩慢。
周圍鴉雀無聲，除了踩踏草皮的沙沙聲之外，完全沒有其他的聲音，就像這世上只剩他一個人似的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，也許是濃霧散了，也或許是四週已經沒有剛才來得黑暗，小智勉強可以看見一些離自己稍遠的影子和樹木的蹤跡。
小智加快腳步，希望可以快點離開這個令人不安的地方。
透過越來越稀疏的影子，小智猜測自己應該已經離開了森林，抵達一個空曠的地方。
微風吹拂，空氣已經沒有剛才來得悶熱，但卻飄散著一股伴隨血腥的焦臭味。這股味道有些熟悉，熟悉到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。
他感到呼吸急促，心臟蹦－－蹦－－得跳得厲害。
腳邊似乎踩到什麼，他吞一口口水，蹲下去想看個仔細，然而一股強烈的臭味撲鼻而來，小智反射性地向後跌坐在地上。
像觸動到某個開關，周遭的濃霧瞬間消散，恢復原本可見的明亮度。
出現在小智眼前的景象，讓他冷汗直流。

這裡是立志湖－－銀河炸彈投入湖裡後的立志湖。

「怎...... 怎麼會....... ！」
受到高溫蒸散的湖水，形成讓人窒息的氣壓。支離破碎的屍體，如同被丟棄的破布般，孤孤淒淒的躺在那兒 。
知道自己踩到的物體，跟散落在地上的屍塊是同樣的東西之後，讓小智一陣反胃。
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，恐懼籠罩著他，身體不自主顫抖。
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，小智繼續向前走去。他儘量避開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，用自己最大限度的勇氣來面對現在的一切。他的視線四處游移，就是希望可以找到任何可以打破目前情勢的任何線索，但在不遠處，小智注意到了一個不同於一般屍體、自己非常熟悉的身影。
「皮…… 皮卡丘！！」
一個箭步向前，小智顫抖地抱起皮卡丘。
皮卡丘全身是傷，血液早已乾涸。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溫度，身體則無力的攤在小智懷中。
「不……要……皮卡丘……醒ㄧ醒……」
黃色電氣鼠沒有任何回應，空洞無神的眼球照映出的是無盡的黑，絲毫不見平時目光炯炯的模樣。
突然眼角注意到了什麼，向旁邊一看，甲賀忍蛙、烈箭鶲、戰鬥飛鳥、音波龍、黏美露龍，也跟皮卡丘一樣，全身是血，一動也不動。
「……大家……不……這不是真的…… 」淚水像洪水般潰堤，小智抱著皮卡丘，腳步蹣跚，走到大夥身邊。
「為什麼會這樣？為什麼……」
小智跌坐在地上，他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？他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，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？
小智抱著皮卡丘不停落淚，腦袋像當機般，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。或許他應該先帶他們去神奇寶貝中心接受治療，但他不知道怎麼帶他們去。

轟－－轟－－
遠處傳來引擎轉動的聲音，越來越近。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，是一艘漆黑巨大的飛行船。底部艙門的位置被打開，機械手臂正抓著某個橢圓形的物體。
小智不知道那是什麼，但他知道不可以讓那個物體掉下來。
心裡有個聲音警告他，如果那個東西掉下來的話，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。

必須制止他才行！

但是該怎麼做？

框啷－－
一個清脆的聲響，接著那個橢圓形的物體掉了下來。
「住手……快停止……！」
物體離地面越來越近，碰觸到土地的那一剎那，在小智眼前產生出刺眼難視的光芒。
世界歸於寂靜，下一秒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，足以熔化岩石的高能量輻射，伴隨高溫蔓延開來，向四週席捲而去。
所有的物體都像碎葉般消亡在光芒裡，小智抱著皮卡丘，痛苦地在地上哀嚎。難以忍受的痛楚撕裂著他，他感覺自己正在熔解消逝。
他無法動彈，無法呼吸，那些死去的神奇寶貝－－那痛苦又怨懟的表情，此刻正烙印在小智腦海中。
那種痛苦又憤恨的眼神，正是遭遇這般欺淩痛苦的眼神！
小智想放聲大叫，想用叫聲喚醒自己，如果這是一場夢，那就讓他快點清醒！
「啊啊啊啊－—！！！」




「哇－－！！」
「皮卡！」
小智從惡夢中驚醒，原本窩在他身旁熟睡的皮卡丘，也被小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，醒了過來。
小智大口喘著氣，汗水沾濕了他的汗衫，剛才的夢境太過真實，身體仍在不停的顫抖。
「皮卡？」
注意到自己身旁的黃色電氣鼠，小智慌張的抱緊他。
「皮卡丘！太好了，你沒事…… 」
在夢中，皮卡丘冰冷的觸感，還殘留在小智手中，他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他們必須分開，而且是用這種型式。
失去皮卡丘的恐懼，讓小智不停地流淚。
「皮卡皮卡。」
皮卡丘輕輕拍拍小智，似乎在安慰他說：沒事了，只是惡夢而已。
直到小智冷靜下來為止，皮卡丘一直不停的輕拍著他，讓他放心。
皮卡丘的貼心，讓小智漸漸冷靜了下來。看看時間，才知道現在還是半夜。
短時間無法再回去補眠，索性抱著皮卡丘去陽台吹風，舒緩情緒。

『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那時候的事了，是因為白天聊到的關係嗎？』

小智記得當時他到達立志湖的時候，慘絕人寰的景象，讓他呆立在原地，久久無法自己。內心盡是難以宣洩的哀傷與憤怒，即便拿刀在自己心上劃一刀，也難以撫平。
跟他同行的小剛和小光，臉色也是一片慘白。
小茂表情凝重，對在場的其他人員下指示。為了避免傳染病蔓延，必須將所有的屍體集中，加以焚化。
小智本來以為他們成功制止銀河隊的陰謀，沒想到就結果來說，敵人還是略勝一籌。
原本風光明媚的立志湖畔，如今卻如此死寂，了無生氣，完全沒有米可利大賽時的光景。
小茂像失了魂般地不停地搬運一具具的遺體，那時的他，脆弱不堪，彷彿再來點什麼，就會成為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，直至崩潰。
小茂很倔強，絕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軟弱，即使再痛心，都會拼命忍耐。但唯獨那一次，自責與內疚不斷侵蝕他的心，小智知道他快到極限了，因此獨自將他帶到森林的某處，故意找他吵架，小茂才像宣洩的皮球般嚎啕大哭。
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小茂當時的淚水。
那種心情，他們都不想再體驗一次了。



「小智，你睡不著嗎？」
莎莉娜披著一件薄外套，站在小智身後。
「抱歉，吵醒妳了嗎？」
莎莉娜搖搖頭，「白天談論的事情，太讓人印象深刻，在腦中揮之不去，所以……」
睡不太好。
「小智呢？做惡夢了嗎？」看到小智眼角有淚水流過的痕跡，莎莉娜有些擔心。
「是啊，不過已經沒事了，只是個惡夢而已。」小智雖然一派輕鬆，但莎莉娜看得出來，他只不過是在強顏歡笑而已。
莎莉娜靠近小智，輕輕抱著他，「以前我做惡夢的時候，媽媽都會像這樣輕輕拍拍我的背……」回想母親溫柔又不失力道的安撫，莎莉娜努力將自己的感受傳達給小智。
月光像一盞明燈，柔和的照耀著他們；晚風習習，驅散了內心的憂愁。
皮卡丘靜靜的待在一旁，夜晚的寧靜也默默地包圍著他們。

直到莎莉娜發現現在的舉動而羞紅了臉離開小智為止。

「對對對不起！我只是想說這樣可以安撫你……」莎莉娜慌慌張張的解釋，不過小智倒覺得內心踏實不少。
「很有效耶，莎莉娜，謝謝妳。」很明顯兩人想得是不同的事情。
莎莉娜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現在的心情。
卡洛斯聯盟賽結束之後，小智就會離開卡洛斯，繼續向下一個目標前進。他們可以繼續相處的時間，已經進入倒數階段了。
這段新奇又快樂的旅程，再過不久，就會宣告終結。
旅行就是這麼一回事，與誰相遇，就會和誰分離，莎莉娜一直都是知道的，但沒想到時間居然流逝這麼快！她感到有點不知所措。
對小智的感情，從相遇開始，經過長久時間的分離、追尋、醞釀，她非常肯定，這是一段自己非常不願意放手的情感，但是，那又如何？
她知道，少年明亮的眼眸裡照映的並不是她。
有人跟她說過，不管對方接受與否，表明自己的心意是很重要的。
她有些猶豫，對於小智的遲鈍，她不知道該難過，還是該有所怨言。小智個性一向坦蕩、磊落，純樸，這就是她所喜歡的他，莎莉娜實在沒辦法要求他改變自己，來注意到她的情感。
所以至少她希望，自己可以再多點勇氣，把心意傳達出去。
莎莉娜別過臉，雙手輕輕撫摸站在欄杆上的皮卡丘。
「小智，比賽結束之後，有什麼打算呢？」
「應該會先回家一趟，之後要怎麼做，就到時候再說囉。莎莉娜呢？會繼續挑戰三冠衛星賽吧？」
這是無庸置疑的，透過旅行，莎莉娜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。但是她還是有許多迷惘，八汐對自己提出的邀約，她到現在還是沒有理出個答案。
「小智，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找位可以教導自己的老師指導自己嗎？」像道館訓練家的學徒之類的。
「嗯……我還真沒有想過這種事呢。」小智抓抓自己的臉頰，「我覺得要成為神奇寶貝大師，必須超越自己，超越別人，如果透過別人指導，感覺會被變成另一個人……我也不太會說明，並不是這樣不好，而是覺得不太像自己的風格……不過每個人都有擅長跟不擅長的部份，我認為自己盡力去做就可以了。」
當初為了打贏可爾妮，小智特地跟瑅耶魯諾學習舞蹈戰術，不過果然，還是自己的風格是最重要的。
「自己的風格……」
「莎莉娜之後也會繼續旅行吧？」
「咦？不……我還在考慮一些事情……」
「這樣啊，如果可以繼續旅行就好了，旅行很棒哦！可以見到很多沒見過的神奇寶貝，可以跟很多人接觸，可以瞭解這個世界的一切，真的非常有趣呢！」
小智像孩子般雀躍的談論旅行中的趣事。他非常可靠，一直都是大家追隨的目標，總是站在最前方引領著大家。他的自信與樂觀，總能讓莎莉娜得到勇氣。
莎莉娜低下頭，做個深呼吸，接著像是下了決定，抬起頭。
「小智，我……」
突然一陣狂風襲來，吹亂了莎莉娜輕柔的秀髮，也吹散了莎莉娜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話語。
「抱歉，莎莉娜，妳剛剛說什麼？」
看著晚風吹來的天空，莎莉娜漂亮的杏眼透露出哀傷－－難得自己鼓起了勇氣，卻被妨礙了。
「沒什麼，小智，希望你可以一路贏下去，我會為你加油的。」
莎莉娜有些欲哭無淚，但還是保持一貫的微笑。
「嗯！謝謝！」
「那麼該休息了，天快亮了。」
小智抱著皮卡丘，與莎莉娜一起回到房間，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黎明。



※



比賽進行到第三天，今天的16強賽，由瑅耶魯諾負責第一場比賽，再來是翔太，艾嵐，小智則是第六場。
激烈的賽事如火如荼的進行，每位訓練家都非常有實力，小智稍微陷入了苦戰，但還是成功化險為夷，進入8強。
現在是賽後的自由時間，眾人正在神奇寶貝中心的交誼廳裡休息，並且讓出賽的神奇寶貝恢復體力。
回想稍早的比賽，小茂臉色有些凝重。
「小智，剛才的比賽，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？」
對手的攻擊都是非常容易造成異常狀況的招式，明明可以更加利落的出手，卻使用這些小招，像試探性的一點點逼近，等到小智的神奇寶貝進入異常狀況的時候，再放大招解決掉。
原本小茂認為這就是對方的戰術，但是當小智派出甲賀忍蛙之後，對方卻一改之前的進攻模式，火力全開不停猛攻。
雖然勝利的流向一度向著對手，不過小智還是技高一籌取得勝利。
對手絕對不是沒實力，但小茂總覺得這場比賽很不暢快，有地方不對勁。
「我是覺得有股違和感，打得不是很順手……有哪裡奇怪嗎？」
「小茂也覺得怪怪的嗎？」希特隆回應。
「咦？怎麼回事？」莎莉娜和柚莉嘉一頭霧水。
「雖然不能排除對方就是使用這種戰術來比賽，但是一般來說是不太會在聯盟賽中下這種戰術的。」希特隆解釋，「像這種試探性的戰術，比較常見的是道館賽，道館館主要確定徽章有沒有資格交給對方的時候最常見。大家努力爭奪優勝的卡洛盟聯盟，根本不可能這樣做。」
小茂利用電腦調出對方這兩天的比賽實況，表現蠻正常的，使用的戰術也很合理。
「難道是小智認識的人？」
「不，我不認識他。」小智搖搖頭。
旅行久了，認識的人一定很多，但是小智非常確定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。
原本小智認為，也許是昨晚自己沒睡好，比賽才會不順手，不過連希特隆也有同樣的感覺，這就沒辦法用這個理由簡單帶過了。
正當大夥都抱著頭思考的時候，小茂注意到小智臉上些微的疲憊感。
「沒事吧？」
比賽中，小智•甲賀忍蛙被不少強而有力的攻擊命中，那些痛覺毫無保留的反映在小智身上，雖說不是實質上的傷害，但也確實造成小智精神上面的影響。
「我還好，倒是我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。」
「奇怪的地方？」
「就是對手的情緒。」
小智努力回想比賽中對手的反應。「不管是贏還是輸，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興奮、悲傷或不甘心的情緒，明明就是在對戰中，但是卻感覺不到對方站在那裡……有點搞不清楚到底在和誰比賽，我想這應該就是我覺得有違和感的地方了。」
回想比賽當時，對手下的指令極其淡然，並不是說要多熱血，但是對方的反應就像是……傀儡？或者說是機器人？小智想不出來該怎麼形容。
「我想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直接找對方問清楚，總比我們坐在這邊想破頭要來得有效率。」
大家都認同小茂的建議，何況這裡是神奇寶貝中心，對方一定也會帶他的夥伴來恢復體力。
「小智你先回去休息吧！明天的比賽，是曾經輸過的對手吧？要做好萬全準備哦！」
那是使用超級阿勃梭魯的女性訓練家，小智以前輸過一次。
「放心！我沒事啦，讓我一起找吧。」
「昨晚都沒睡好不是嗎？」
對於小茂的敏感，小智有時會懷疑他是不是偷裝監視器在他身上。
「你又知道了？你不是在睡覺嗎？」
「看你的反應就知道啦！當我第一天認識你？」
小智還想說什麼，但此時廣播響起，通知小智寄放的神奇寶貝已經恢復體力，可以來領取了。
「小智就先回去休息吧！」知情的莎莉娜體貼的建議，而且她感覺到剛才那場比賽，真的讓小智精疲力竭了。
「小智，你就先休息，好好準備明天的比賽吧！」
「沒錯！交給我們來找人就好了！」
希特隆跟柚莉嘉也加入這場勸阻行列，大家都希望小智可以用百分之百的精神拿下優勝。
看著夥伴的貼心，小智嘴角展露微笑。
「那就麻煩大家了。」


取回神奇寶貝之後，小智跟皮卡丘向選手村的方向前進，而小茂和希特隆、莎莉娜和柚莉嘉則兩兩一組，分別尋找那名對手，但是不管是神奇寶貝中心、選手村還是體育館附近，都完全找不到人。
「奇怪了，照道理講應該會來神奇寶貝中心啊，難道錯過了？」希特隆用手帕擦擦汗，體能不佳的他此刻正坐在地板上喘氣。
「不，我問過喬依小姐，她說今天還沒有看到跟小智比賽的人來過。」
「比賽已經結束很久了，怎麼會還沒來呢？」在戰鬥完畢的第一件事，一定是帶自己的神奇寶貝來神奇寶貝中心，這是每位訓練家都知道的鐵則。
「難道有狀況發生，讓他沒辦法前往嗎？」
就在小茂沉思的同時，他發現不遠處的巷子裡，有個熟悉的身影，立刻抓著希特隆躲在附近的柱子後面窺探。
「咦？怎麼了？」
「噓！你看那邊。」
「咦？那個人是……？」
看向小茂手指的方向，有兩個人站在那邊。其中一個是他們正在找的人，而另一個是之前小茂在森林裡碰到的，戴眼鏡穿紅衣服的人！
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那位紅色衣著的人，手上拿著一個金黃色的機器，對著那個人放出一道詭異的紅光。待紅光消失之後，對方突然倒在地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等那個人離開之後，小茂和希特隆立刻跑去對方身邊，檢查他的身體狀況。
「看起來只是失去意識而已，應該沒有大礙。」
「以防萬一還是將他送去醫院比較保險。」
「希望他清醒後有辦法回答我們的問題。」
小茂背著對方向醫院跑去，希特隆也幫忙攙扶跟上，匆忙的兩人沒有注意到，在巷子的另一端，也有人正悄悄地看著他們。